(1)花间初识面(1 / 2)
暮春的御花园里,草木泼辣辣地绿着,倒把残花逼成了几点朱砂痣。池面浮着胭脂屑,风一吹便揉碎了,揉得水波都泛起病恹恹的红晕。
齐国的小公主相思正与婢女们嬉闹,纤细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,眼睛被一条黑色绸带蒙住,唇角含笑:“你们可都藏好了啊,千万别出声。嗯……我猜,你们是不是都躲在假山后头?”她歪着头,像只灵巧的猫儿,循着记忆和风中隐约的气息,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,朝假山方向摸索过去。
忽然,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她心中一喜,以为是哪个躲藏不及的婢女,毫不迟疑地猛地转身,伸手一把搂住了对方,笑声清脆:“我捉到你了!”说着,指尖已攀上绸带快速揭开,眼前的光线倏然涌入,她的笑意却凝在唇边——映入眼帘的,是一张陌生的男人的脸。
她怔了一瞬,未及反应,耳边便传来熟悉的声音,略带几分无奈和责备:“胡闹。”
相思的心猛地一跳,连忙松手,踉跄着退后几步,仿佛那一刹那的触碰是烫手的炭。她还没站稳,便听见那人恭谨地开口:“微臣见过公主。”
她低头,耳根微热,抬眼再看向三皇子,却见他神色铁青,似乎隐忍着怒气。她咬了咬唇,连忙福了一礼,声音细如蚊呐:“见过三哥。”
三皇子许安宗冷哼一声,目光从她身上扫过,最终落在地上那群乌压压地跪成一片的婢女、太监身上,语气沉沉:“你也不小了,还在这里胡闹,回头看母后怎么训你。”话虽这样说,他却抬手,示意身后的小厮上前,递来一物。
小厮双手捧着,呈上一套精致的九连环。
掌事宫女连珠低眉顺眼地接过,战战兢兢,一众宫人连呼吸都屏住了,衬得远处黄鹂的啁啾格外刺耳。
许安宗目光沉静,语气不容置喙:“下次再这样纵着公主胡闹,我就把你们都发落到暴室去。”
“奴婢知罪。”
“奴才知罪。”
身后跪倒的一众宫人连忙磕头请罪,声音发颤。
相思抿了抿唇,轻轻拉了拉许安宗的袖子,低声道:“三哥,是我让他们陪我玩的。”
许安宗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,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,语气终于缓和了些:“罢了。这个,送你解闷。”
相思立刻眉开眼笑,欣喜地拨弄着那些小玩意儿。
三皇子笑笑,寒暄了几句便和身边始终再未开口的那个男人离开了。
池面又飘来几片残红,打着旋儿往深水里沉。方才被搅碎的涟漪早平了,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相思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,手里摇着团扇,漫不经心地坐在凉亭里,把玩着桌上三哥给自己的九连环。拨了一会儿,忽然想起了什么,随口问身旁的连珠:“刚才那个人是谁啊?”
连珠一怔,也不知该如何作答。倒是一旁的小太监眼珠一转,立刻凑上前来,谄笑着回道:“回禀公主,那是周家的五公子,周述。”
“周家?”相思偏了偏头。
“就是镇国侯家的五郎。”
相思“哦”了一声,点点头。镇国侯府的名号她听得多了,父皇母后也偶尔提起过,那是朝中忠臣,父皇对他们一家非常器重。宫中设宴时,她倒是见过镇国侯夫妇,只是他家的孩子,她全无印象。
她想着,手里的九连环无意识地转着,方才只顾着害羞,此刻回过神来,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周述的模样。那张脸线条分明,眉目刚毅,仿佛天生带着几分英气,好像比三哥还英俊一些。
相思想着想着,脸颊渐渐泛起了热意,耳垂烧得玛瑙坠子似的。
连珠见状,忙关切地问:“公主热了?奴婢让他们去取些冰来。”
相思回神,连忙低头掩饰,不置可否地摆摆手,心不在焉地继续拨弄九连环,耳边却仿佛还能回想起方才那人低沉的声音:“微臣见过公主。”想到这里,她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,索性不去想了。
她虽是公主,却也要与那些年纪相仿的皇子们一同去书院读书。只是她对夫子讲的晦涩文章并无太大兴趣,一会儿托腮望着窗外春景出神,一会儿转着手里的小簪子,觉得无聊,偏过头,低声对身旁的伴读崔令仪抱怨:“我好想出宫去,在这儿实在太没意思了。”
崔令仪正盯着台上专心讲学的夫子,闻言笑道:“你是公主,出不去的。”
相思不满地撇了撇嘴,正要再说些什么,却见崔令仪忽然凑近,压低了声音道:“不过……我听我父亲说,皇上打算给你指婚了呢。等你成亲了,就能搬去公主府,到时候出宫还不是轻而易举?”
相思愣了一下,手里捏着的簪子险些掉下去,惊讶地问:“真的?”
崔令仪煞有介事地点点头:“我父亲的话不会是假的。”
相思心里一阵翻腾。太常崔嘉是皇帝身边的近臣,若他说的是真的,那这门亲事,怕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?她脑海里一时混乱,心跳莫名快了几分,竟有些坐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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